大夫人面色略顯難看，霍州良卻眉眼含笑，對二夫人的舉動並無任何不滿，甚至還帶有樂見其在的意味深長。

“這位便是艷冠南元的霍家二小姐，霍月兒麽？”

大廳上，響起顧瑾之的嗓音，他眉眼攜帶了絲玩味的笑，在心思各異的霍家人身上一掃，叫人無法揣測他眼神中的深意。

誰人不知，霍家三個子女，個個傑出，長女命屬天鳳，一雙弟妹也是名冠南元的主。霍州良也不知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，得了這樣出類拔萃的三個孩子，真正的霍璉兒，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，甚至還習得一身好醫術。

“月兒，還不上前行禮。”二夫人催促霍月兒。

霍月兒抿了下唇，這才離席，走至正中央，盈盈跪拜。

“回陛下的話，臣女正是霍月兒。”

“嗯，倒是生得俊俏。”

顧瑾之勾唇一笑，二夫人面上頓時一喜，“陛下，月兒琴藝亦是了得，不如讓她撫琴一首，給陛下助興吧？”

這個二夫人的意思不要太明顯了，大夫人坐在一旁，氣的唇色都發了白，卻隱忍著，一言不敢發。

霍月兒將頭垂的低低的，叫人看不清神色，可露在外側的玉指，卻是在微微用力。

這位二小姐，像是與母親的心意不通呢。

楚綺撐著腮瞧著，倒有一旁觀者的神情。綠蝶都要給她這情商跪下了，娘娘，二夫人擺明了想讓二小姐入陛下的眼，您好歹有所表示呀，這樣一副吃瓜群眾的模樣，很難讓她相信，您真的是愛慕陛下才選擇入的宮麽！

“皇後，你想聽麽？”

顧瑾之沒有回覆二夫人，卻把話拋到了楚綺身上。

楚綺一楞，心中把顧瑾之腹誹了個遍。這個決定，看似是顧瑾之對她無上的寵愛要把抉擇權給她，可換一個層面思考，她是霍家的人，霍家有意推出了霍月兒，她要是給否了，不是扇自己‘老爹’面子？

可若是允了....

不知為何，楚綺隱隱有一種，顧瑾之是在拿此試探她，又或者說，是故意在挖坑給她跳？

為什麽呢？

她掃了他一眼，他依舊淺笑風雅，深目回望著她，瞳孔中流淌著某種深邃。

楚綺扯了個皮笑肉不笑，“陛下方才還與本宮小聲的說有些乏了，但二夫人想讓妹妹彈琴，既然如此，陛下您看，不如先聽家妹撫了琴，再行休息？”

周圍，遽然響起冷抽聲，楚綺能感覺到所有人迥異的目光攫在她的身上。

別說霍家人，就連當今天子顧瑾之的面色也難看了。

楚綺這話的意思，可不是暗指皇上累了，但霍家要閨女彈琴，那皇上便忍著疲乏，聽了再歇息，這可是，大不敬啊！

當然，她這話，明裏暗裏，兩邊都沒得罪，鬼靈的很。

至於為什麽說暗裏呢，因為她能感覺的到，顧瑾之對二夫人的此舉不喜，那她撒了個小謊，不也是為了他？

霍州良瞪了二夫人一眼，起身作揖，避重就輕，“皇後娘娘說笑了，陛下若乏了，自然先行休息。”

他使了個眼神，霍月兒便慢慢地退了回來，安靜站於父親身後。

楚綺笑瞇瞇對似笑非笑的顧瑾之嬌聲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陛下，臣妾裴您回水靈院吧。”

“如此甚好。”

他唇角一挑，一甩衣袍起身，那袍子差點沒甩在她的臉上，好在她足夠鎮靜，沒有給嚇跌了去，不然也可夠丟人的。

帝後離席後，大廳只剩霍家一門。

霍州良面色略惱，第一次責怪自己寵愛的二夫人，“胡鬧，你那是什麽眼神，沒看到皇帝似帶疲倦了嗎，怎麽還讓月兒上去撫琴，如果不是璉兒開口提醒，月兒不是要給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？！”

沒人敢去想是楚綺在撒謊，在他這個父親的眼裏，還以為長女這是在提醒他們。

二夫人面有委屈，但對於霍州良的呵斥也不敢有所表示，道：“老爺，是妾身思慮不周。”

她軟了神情，霍州良終究是不忍責她，瞪了一眼，又扭頭對霍月兒語重心長道：“趁著你長姐這幾日都在霍家，你多去水靈院與她走動。”

說是與皇後走動，可誰都知道，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太後曾說過，霍璉兒雖是霍家人，可畢竟去了鹿山多年，感情終究是不深厚。而皇帝的身邊，需要一個一心一意為霍家著想的女子，霍月兒卻是最好的人選。

霍月兒輕輕攥拳，閉上眼，“是。”

最後，眾人散去。

霍月兒被二夫人叫了住，瞧著母親眉眼間的興奮，她明了，卻又無可奈何。

權貴之女，她向來明白自己的責任與義務。

“母親。”霍昀上前，喚了一聲二夫人。

二夫人溫柔地望向他，等待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，霍昀是唯一的男嗣，更是霍家的驕傲。從某種意義上來講，二夫人也不敢以母親的身份與他多加親近，因為，這是霍家的兒子，並不是屬於她個人的兒子。

霍昀蹙了下眉，“不要把二姐往陛下面前推。”

南元帝的神情雖是捉摸不透，但他的直覺告訴他，這位天子怕是不喜二姐，況且南元帝與長姐.....

剛剛他一直都在悄悄打量著長姐，卻未曾發現南元帝與她交談的小動作，又何來陛下與她悄聲說乏了之事？

可若是胡編亂造，那陛下為何不拆穿....

他心中頓時一凜，斂了眸子，沒再深思。

二夫人一楞，“可是昀兒，這是你父親跟你姑母的意思，他們....”

“咱們霍家有一個妃子足以，太多了，終究是惹人生忌。”

霍昀淡淡打斷她的話，眉眼間自有深色，他望了一眼霍月兒，二姐弟相視一笑，似心靈相通。

接著，霍昀便離開了霍家。

二夫人心跳如鼓，一時之間震的楞住了神。老爺讓她安排月兒在皇帝面前露面，可兒子卻說不必，她竟也不知該聽誰的好.。

“母親若沒有別的什麽旁事，那月兒就先行告退了。”

霍月兒對著二夫人輕輕福禮，貼身丫鬟上前，簇擁著她離去。

二夫人有心想叫住她，卻張了張口，沒發出聲響。

“對了母親，月兒有一句話，想與您說。”走在前面的霍月兒卻突然轉身，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母親。她身上的氣質其實與霍璉兒相似，畢竟是霍家養出的千金，眉眼間端莊華氣，令人不敢直視。

“月兒，你想說什麽？”二夫人雖然驕傲自己生了這麽一雙兒女，可兒女太過耀眼，卻襯的她心情略顯惆悵。

因為子女與她，都不親近。

“母親，您記住，在這個霍家，我與三弟，才是您真正的親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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